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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婆扶着门框喊玉香，一只脚在外。
“闺女，忙呢？”
“嗯呢！”
王婆欲言又止，向院里望了望。
“谁？”玉香婆婆在里间问。
王婆：“没啥子事，我还得盯着那群羊呢”。玉香只好对搌着湿手追出来的婆婆说，一个奶奶，走了。
王婆再来那天，玉香一个人笨手笨脚绗被子。王婆说：奶奶来帮你，你们这些小妮子，哪弄得了这个？”
王婆颤颤巍巍在中指上缠了一圈布溜儿，套牢顶针儿，让玉香引上线，一针一针扎进去又钻出来，鲢鱼戏水一般快活。撒下的针脚，像鱼浮子，若有若无飘在水面。啧啧！看着玉香惊叹的眼神，她撇着没牙的嘴，笑了。
“瞎做。当闺女的时候练就的，那时节哪个不纺线做活？玉香呀，你哪里知道我们要纳多少双鞋底噢……”
又问玉香，从云南那么老远嫁过来，可否习惯，问婆婆是否刁难。
玉香答：“还好。”
王婆说自己也算是外乡人，十九岁随着男人从另一个地区落户到这里，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。男人死了，她也老了。
王婆瞅着玉香微凸的肚子说：“一看就是个小子。等断了奶，就带上娃儿，上工地找他爹去，跟公婆妯娌搅和，憋屈着呢。”说着眼圈红了：“闺女家家的，嫁这么老远，爹娘想死她，也没得人说啊。”末了叹息，问玉香可否帮她一个忙？
话没说囫囵，就听见有人在院墙外急赤白脸地喊她。王婆默默站起来，扯起脖子里的毛巾擦擦汗说：“改天再说吧，闺女。”她从不按家常的叫法，说是谁谁媳妇儿。
接着就听到王婆轻声的解释和儿媳妇尖声的埋怨：“出门也不说一声，猫进屋把一块熟肉叼走了……”
说着说着该收秋了，王婆来借簸箕。临走说，还得麻烦玉香一件事，打电话给她外甥女，好歹八月十五回来看她一趟。闺女没了，外甥女就是亲闺女。
玉香记下了号码，却总是打不通。
“是不是记错号码了呀？”
王婆这才慌了。她找到玉香，说自个儿这些年攒了一笔私房钱，一千块呢，本想等外甥女回来帮她弄身高档寿衣。现在看，外甥女也指望不上了。“你出去逛街的时候，帮瞅瞅”，她羡慕地说：“西村的张行娘，几年前就把自己的寿衣买好了，十二件套，穿金戴银”，说着眼圈红了：“大表姐生前没有备好，走时穿得不成样子……八十四了，我还有几年活头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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